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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乐育堂语录》·卷五(22)

清朝 黄裳 著 2024-07-08

夫人为学,欲成千古人品,须具一付大肚肠,然后志气清明,神魂爽快,自足以配天地而立极,与古今而共遥也。不然,以区区斗筲之量,而欲上出云霄,共乐弥罗之殿,莫道上帝不许,即使容之,而以一片私情上对至尊,其自顾当亦赧然,有覥面目,而不能片刻安也。又况上界天府,无界有界,无府有府,犹生等之见性明心,立命了道,适于一无所有中立脚,又岂容鄙陋之姿、秽浊之肠、一腔俗虑者所得而参耶?盖以清空一气,原要斯人之清空一气方能吻合,若投以昏浊,是犹冰炭之不相入也。吾见生等既已知性知命,实实于无象中有象,无形中有形,如此方见真精、真气、真神;且即此而混合为一,诚不知有真精、真气、真神哉;巍巍不动,立清净之元基;荡荡无痕,为仙人之妙境。尔等已寻得真际而入矣,然犹是见道之影,而未能实实行到其间也。吾示生等,从此见道之后,务要将所得所见之神气与太空而俱融,常常以此自甘,以此自乐,浑不知天地间富贵荣华、儿女妻妾更有大于此、胜于此之快畅者,而惟恋其真,不慕其假,立其大,不务其小;位置不妨自高,志气不妨自壮,曰:彼何人也,我何人也,我焉肯为彼所困哉?大丈夫四海为家,万年为业,一时浮荣事物、因缘子女,无非是一场春梦,转眼成空,即吾人血肉之躯,不过臭囊朽皮,生而寄之于此,死仍还诸太虚,纵受尽磋磨,寸寸割裂,亦不关我真身上事。如此眼界,如此胸襟,始不愧天地生我,圣贤教我,父母养我。到得功完道备,自然永证清虚,题名仙塔,方是大丈夫功成之候。生等如今用工,总要淡一切尘情,空一切俗虑,打起精神,整顿志气,以天地第一等心为心,以古今第一人为人,此性命方算双融。倘明道而不能造道,还是半边学问,算不得将性立命,知之否?生本有根之士,心性纯良,可以入道,无奈牵缠太甚,一时殊难撒手。然古人玉液之时,还要大隐廛市。是知天下事不累人,人自累耳。凡人一生衣食与妻室儿女,未必教人废弃,废弃即灭纪坏伦矣,如此道何有欤?然其中有义在,不可外义以求也。古人于义所当取者取之,虽千金万两不为贪;于义所不当取者取之,即一丝半粟亦为过,其戒欺求慊为何如哉!他如穷通得丧,原主其权于天,不可越分而求;如逆天命而求得来,则奸诈之徒皆身家富足,无稍欠缺矣。顾何以不求而不得,愈求而愈不得者多也?子夏曰:“死生有命,富贵在天。”古人之言,洵不诬矣。是何如安分守命、顺时听天之为得乎?又况“天薄我以福,吾厚吾德以迓之。天劳我以形,吾逸吾心以补之。天厄我以遇,吾亨吾道以通之。”如此之求,天亦听其人之自修自造,而假其权于人也。故曰:“病能养性魔无术,贫到忘愁鬼失权。”君子所以有傲命之学也。彼庸夫俗子谓学道必遭魔折,受穷苦。试思道为大道,天地人公共之善也。为善反不得好,未必为恶反得福乎?且天之爱有道者,不啻慈母之保赤子,一见其人好道,此心即契天心,犹儿子合父母之心意,父母宁有不保之爱之耶?虽百般至宝,亦必留以与之矣。切勿疑时人之言,而自阻行程可也。就说孔子厄陈蔡,文王囚羑里,下至韩公朱子,个个皆遭魔折,然后成一圣贤。噫!此亦偶然气数之逢,不可拘以为常也。但天神考较人材,亦有以魔苦定其德性志向,以分别贤否智愚,此亦恒有之事。然而诸子已历试诸艰,皆无退志,谅必为出类拔萃之人。生呀生,曩者屡遭魔折,尚能不二其操,今将告厥成功,切勿区区于身家小愿是务而不直上菩提也。《书》曰:“靡不有初,鲜克有终。”吾为生戒之。尔生其亦自戒焉否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