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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春秋繁露》·20章·保位权

西汉 董仲舒 著 2024-08-04

【本篇题解】本篇杂取《韩非子》的旨趣,论述国君巩固自己地位和权力的方法。君王要顺从人民的好恶,实行赏罚,因其所好而奖赏,因其所恶而惩罚, 这样百姓就会劝善归德,畏威而不敢为非。 君王只要掌握威、德二柄, 那么地位和权力就会十分牢固。

【01】注释译文民无所好,君无以权(1)也。民无所恶,君无以畏也。以无权,无以畏,则君无以禁制也。无以禁制,则比(2)肩齐势而无以为贵矣。故圣人之治国也,因天地之性情,孔窍之所,利以立尊卑之制,以等贵贱之差,设官府爵禄,利五味,盛五色(3),调五声(4),以诱其耳目,自令清浊(5)昭然殊体,荣辱踔然相駮(6),以感动其心,务致民令有所好。有所好后然可得而劝也,故设赏以劝之。有所好必有所恶,有所恶然后可得而畏也,故设罚以畏之。既有所劝,又有所畏,然后可得而制。制之者,制其所好,是以劝赏而不得多也。制其所恶,是以畏罚而不可过也。所好多则作福,所恶多则作威。作威则君亡权,天下相怨;作福则君亡德,天下相贼。故圣人之制民,使之有欲,不得过节,使之敦朴,不得无欲。无欲有欲,各得以足,而君道得矣。国之所以为国者德也,君之所以为君者威也,故德不可共,威不可分。

【注释】

(1)权:应作“劝”,劝勉,鼓励。(2)比肩:一般高。比:并列。(3)五色:蓝、黄、赤、白、黑五种颜色。古以五色为正色。(4)五声:指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。(5)清浊:指音律。(6)踔:同“灼”,明显。相駮:互相交杂,互相不同。駮:同“驳”。

【译文】百姓没有什么追求,国君便无法加以劝勉。百姓没有厌恶的事,国君便无法使他们畏惧。无法加以劝勉,无法使之畏惧,国君就没有办法施以禁止与管理。无法施以禁止与管理,国君和百姓就站在一个高度有同等的权势却没了尊贵的资本。所以圣人治理国家,按照天地自然的本性,和百姓孔窍般的利欲之心,来建立地位高低不同的制度,以便区别身份贵贱不同。设置官府和爵位俸禄,以五味作为利,使五色兴盛,使五音调和,来诱导百姓的耳目,使音律明显地有差,别人格荣辱明显不同,以此使百姓的思想受到震动,务必让百姓有追求。有追求之后才可能受到劝勉,所以设置奖赏来劝勉百姓。有好的追求一定也有讨厌的事,有所讨厌的事之后才能得到畏惧,所以设置惩罚来使百姓畏惧。有了劝勉的手段,又有畏惧的手段,然后才可能进行控制,控制就是控制人们的好的追求,所以奖赏鼓励不能太多。控制人们讨厌的东西,所以惩罚畏惧不能太过分。所喜好的奖赏多百姓就有了福,所讨厌的惩罚多君主就有了威势。有了过多的威势,国君就可能失去政权,百姓要仇恨君主;有了过多的福,国君可能失去恩德,天下人要互相残害。所以圣人控制百姓,让他们有追求,但不能超过一定的限度;让他们纯厚朴实,但不能没有追求。没有欲望追求和有欲望追求,各自都能得到满足,为君之道就得到了合适的尺度。国家之所以成为国家的依据是德行,国君之所以成为国君的依据是威势,所以恩德不能君臣共有,威势不能分散。

【02】注释译文德共则失恩,威分则失权。失权则君贱,失恩则民散。民散则国乱,君贱则臣叛。是故为人君者,固守其德,以附其民;固执其权,以正其臣。声有顺逆,必有清浊,形有善恶,必有曲直。故圣人闻其声则别其清浊,见其形则异其曲直。于浊之中,必知其清;于清之中,必知其浊;于曲之中,必见其直;于直之中,必见其曲。于声无小而不取,于形无小而不举。不以著蔽微(7),不以众揜(8)寡,各应其事以致其报。黑白分明,然后民知所去就,民知所去就,然后可以致治,是为(9象)则。为人君者居无为(10)之位,行不言之教,寂而无声,静而无形,执一无端(11),为国源泉。因国以为身,因臣以为心。以臣言为声,以臣事为形。有声必有响,有形必有影。声出于内,响报于外;形立于上,影应于下。响有清浊,影有曲直,响所报非一声也,影所应非一形也。故为君虚心静处,聪听其响,明视其影,以行赏罚之象。其行赏罚也,响清则生清者荣,响浊则生浊者辱,影正则生正者进,影枉则生枉者绌(12)。擥(13)名考质,以参其实。赏不空施,罚不虚。出是以群臣分职而治,各敬而事,争进其功,显广其名,而人君得载其中,此自然致力之术也。圣人由之,故功出于臣,名归于君也。

【注释】

(7)著:显著。微:隐微,隐蔽。(8)揜:同“掩”,掩盖。(9)象则:指法则。象:似。(10)无为:无所做为。汉初实行无为政策,意在恢复家国经济。无为是指不乱干预,不瞎指挥,不主观制定政策。下文的“不言之教”,指不乱发号令。(11)无端:没有端绪。因为无为、不言、所以才“无端”,所以“无端”是无为的表现。(12)绌:同“黜”,免黜,免职。(13)擥(lǎn):合并在一起拿在手中。

【译文】恩德共有了就失去国家的恩德,威势分散了就失去权力。失去了权力,国君就低贱,失去了恩德,百姓就分散不团结。百姓分散国家就要动乱,国君不受尊重臣下就会背叛。因此做国君的,一定要牢牢守护住自己的恩德,以便使百姓归附;牢固地握掌自己的权柄,以便使自己的臣下端正。声音有顺有逆,就一定有清有浊,形象表现有善有恶,就一定有曲有直。所以圣人听到声音后要分辨清浊,见到形象表现后就区别曲直。在浊中一定要了解清;在清中一定要了解浊;在曲折之中,一定要见到直;在直当中,一定见到曲。在声音中不因声小而不取,在形象中不因表现得小而不注重,不用显著掩盖隐微,不用众多掩盖少数,各自适应各自的事而得到相当的回报。黑白分明,然后百姓就知道自己的目标,百姓知道自己要追求和远离的目标,然后可以达到治理,这就是治国的法则。做人君的居处在无所做为的位置,实行不讲出来的教化,寂寞无声,安静得没有一点表现,执掌一个没有端绪的无为政策,成为治国的源泉。依照国家的需要塑造自身,依照臣下的表现决定自己的思想。把臣下的言论当作声音,把臣下的事情当作表现。有声音就有反响,有表现就有反映。反响有清有浊,反映有曲有直,反响所告诉人们的不是一个声音,反映所表达的不是一种表现。所以国君要使自己内心空虚无为安静地呆在一个地方,用灵敏的听觉听响声,用敏锐的目光看影反像(映),以便实行奖赏和惩罚的法则。在实行奖赏和惩罚响时,声清彻就是做事清正的官员要使他们荣耀,反响混浊就是做事混浊的官员要使他们受辱,影形端正就是做事端正的官员要提升,影形不正就是做事不端正的官员要罢黜。手把持人的名声要考察他的实质,以便参验他的实际做为。奖赏不无根据地实施,惩罚不无根据地发出。所以群臣按职责进行治理,各自都积极对待自己的事业,争取进献自己的功绩,显扬、扩大自己的名声,而人君就可以坐在(群臣驾驭的)车子中,这是自然让群臣效力的办法。圣人这样做,所以功业由群臣做出,名声却归到国君身上。